黃色的玫瑰 （短篇小說創作）
我到底有多久沒再見過小芃了？記得剛升上初三的那年，小芃轉學到我們班上。文靜又靦腆顯得怯生生的，一張娟秀素淨的臉總掛著一抹拂不去的哀愁。升學班的課業很是沉重，但那憂傷的眼神，卻不該屬於她這荳蔻少女的年紀！小芃數學科不是挺好的，上課不好意思問我，但我都會利用下課時找空檔詳細的向她解說，慢慢的她解除了心防變得喜歡親近我了，她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，父親好賭成性酗酒又有家暴紀錄，母親屢次被毆打成傷，因而負氣離家；家裡還有個體弱多病的阿嬷與幼弟，這樣的家境我很替她擔心。
有天，小芃捧著一個精緻小花瓶，內裝著一朵黃玫瑰要送我。說是從前她母親在家時種的黃玫瑰花。現在她把它們整理成一個小花圃。
『老師，您知道黃玫瑰代表什麼意義嗎？』她笑盈盈的看著我，
『呵！呵！老師這個人的心思很粗枝大葉的不太知道耶…..。』，
『黃玫瑰代表著無悔的愛與祝福…。』，難得她今天心情好，我的心也跟著飛揚。但她卻告訴我，跟爸爸姘居的阿姨常常暗地裡欺負她，前日還拿棍子毆打她....
『豈有此理，那就告訴妳爸爸呀！』我義憤填膺且氣憤的說，
『沒用的，爸爸把她捧在手心上凡事都聽那女人的。』，她幽幽然的說。
從此，我每天的桌上都會擺著一朵玫瑰花，各種花色都有，但以黃玫瑰居多。小芃的數學變得好了，但眉頭卻蹙得更深了。每次我在黑板上抄完數學題目，一轉身，總會接觸到那雙憂鬱又清澈的眼神，但我總會報於她鼓勵又肯定的微笑。
『老師，您對我真好，我永遠也忘不了您的恩情。』
說著，邊把一朵黃玫瑰插在瓶裡。
『好端端怎麼提這個？』心中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，
『昨天我偷聽到阿姨又再慫恿爸爸，不再讓我升學了，說我終究是個賠錢貨。』，
『我畢業後，爸爸就要把我帶到台中他朋友鴨母坤的賭場裡當小妹了。』她背著我飲泣著。
她是那麼稚嫩幼小，我簡直無法想像那是多麼殘酷的景象。但我安慰她
『妳不要那麼擔心，樂觀的人看見的是希望。悲觀的人看見的是失敗。』
小芃卻聽不進我說的任何話，她心不在焉的又說：
『其實，黃色玫瑰花真正的花語是代表著分手和別離……。』
『為什麼，每個真正關愛我的人，最終，都將會離我而去……。』
她哭得很是傷心。
看來，我非得要去跟她那個混帳加無賴的父親理論不可了。我跑了幾趟她家，但都撲了個空，她父親似乎有意避開我，我真是看不起這個人渣。
畢業典禮的場面溫馨又令人不捨，小芃送了八朵黃玫瑰給我，
『這八朵花是代表我 謝謝 老師的關懷扶持及鼓勵。』小芃略帶羞澀的說
『老師，我能抱您一次嗎？』，完全沒料到她來這一招，尷尬的卻換成是我。
『就這麼一次好嗎！』她眼中儘是期盼與嬌羞，沒等我應若，小芃就撲了上來，我只好讓她抱那麼一下，然後拍拍他的肩膀鼓勵著她：
『小芃，雖然妳在困境中，但一定永遠要保持著積極樂觀，這樣的妳才是一個真正的強者~~懂嗎？要牢記老師的話！』我眼眶裡也盈著淚珠。
翌日，我趕到她家時，埕院中停放著一輛破老爺車。我終於逮著了她那無賴的老子，小芃詫異我的突然出現，
『老師，您怎麼來了？』眼眶裡紅紅的，並怯生生的看著父親。
『 黃先生，能借一步說話嗎？』我來者不善的瞪著他。
『是老師喔，久仰！久仰！不過很不湊巧，我正趕著時間收拾要到台中去，可沒時間跟你磨菇呢….』他老子冷著臉，不大搭理我。哼！瞧他那猥褻的長相。
『小芃真的年紀還小，您能讓她繼續升學嗎？』我半哀求的。那站在旁邊的婆娘卻說話了：『唉呦，原來是老師大人喔，你可真愛管閒事呢，而且還管到別人的家裡來了！』
我狠瞪著那壞女人：『妳如果是她的親生母親，就不會那麼狠心的對待她了...！』，
那婆娘被我搶白了一頓，還想回嘴，她父親連忙用手制止，並叫囂著：
『全部給我上車，還跟他囉唆什麼。』說著，粗魯蠻橫的要把小芃拖上車。小芃頓時淒厲的尖聲慘叫著……。『你再這樣耍無賴，我可要報警了！』，我撲過去也跟他搶著小芃。
『你要報警？嘿！嘿！我是她老子，想幹什麼就幹什麼，誰也管不著！』那無賴的滿臉陰狠..冷不防間，竟是對我一記重拳，我沒料到這老小子會出手，因此被他打得一個踉蹌直往後倒，而嘴角的血滴卻慢慢滲出。儘聽他粗聲的罵著：
『駛你娘！幹你娘雞歪，愛管閒事就讓老子好好教訓教訓你….』他滿嘴的髒話，滿臉的流氓相。又是幾記重拳出擊，雙方你來我往，我們竟扭打成一團…，我的火性也被挑起……
『我才是要幹你娘雞歪咧！你是在作什麼腩鳥老爸！虎毒不食子….這樣欺侮自己的女兒….』我幾乎忘記了當老師該有的教養，也破口大罵。
我的蠻勇終究抵不過那個無賴的陰狠。我被他打得癱在地上，一時爬不起來……。
碰！一聲關車門聲，『全部給我上車…。』那流氓載著小芃揚長而去。
南部的太陽真是毒辣，搭朋友便車來參加台南的婚宴。排場盛大且賓主盡歡，還安排一個康樂隊表演，不是電子琴花車，是有豪華舞台那種。請的都是一些名不經傳的小歌手，歌女一個個的上場，每個都跟男主持人說些輕挑粗俗的笑話橋段，然後唱著幾首快節奏的歌舞，那些歌手穿的盡是袒胸露背衣履風流；說真的，我有點坐立難安。不久，有一個打扮分外妖嬈的女人走上舞台，她全身緊身亮片，身材曼妙修長酥胸外露，耳際還掛著兩個大耳環。她一站上去，底下便是一陣轟雷般喝采，看她的風頭氣勢，似乎是這個歌舞團的台柱…。前奏才響起…….這首歌我熟的很。是王孟麗的『黃色的玫瑰』，我仔細聆聽……虧那個女人也有那麼好的歌喉，甚至比原主唱還多了那麼點慵懶的浪蕩勁兒……，她一字一句的唱著：
摘一束黃色的玫瑰花
寄給你表示我想忘了你
雖然一時我還不能忘記
褪色的夢總有天會清醒
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
有些話我不想再提起
既然你對我已不再真心
還不如早一點分離
過去的無情像狂風暴雨
它來得快又去得急
我不再嘆息也不再傷情
過去的讓它且過去
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意
有些話我不想再提起
既然你對我已不再真心
還不如早一點分離
唱到過門的當兒，她轉身背對著觀眾，卻盡情的扭動著那豐美的翹臀，扭得頗為孟浪。底下的觀眾簡直瘋狂欲醉；接著，她又轉過身來搔首弄姿，抖動著她呼之欲出的酥胸。一曲唱畢，觀眾的喝彩聲足有半刻時辰，她又唱了幾首歌當壓軸。散場時場面鬧哄哄，我突覺身後有人拍我的肩膀，叫聲：『老師！』，我一回頭，竟是那個唱『黃色玫瑰』的女歌手。
『老師，我是小芃啦！』那個女人笑吟吟的望著我。
『妳是小芃？』我不敢置信的張大眼睛。
『老師都沒變耶！還是那麼英挺迷人。』，『老師有幾個小孩？』仍是笑吟吟的。
『我有兩個小孩』我這才仔細的端詳她，哇！女大十八變；倒變了個窈窕美女了。
『老師的品種那麼優良，怎麼才生兩個？您是我那時的白馬王子呢！』說完，自個兒笑得花枝亂顫，顛顛倒倒。
『怎麼可以吃老師的老豆腐？我可是會生氣的呀！』我不敢直眼目視她那姣好豐滿的身材；假裝生氣著。
『妳幾時學得那麼會唱歌？小芃』我好奇的問。
『為了過生活唄！這幾年我還幹過更不堪的工作……。』，她無奈的苦笑。
我們很有默契的未提起往日的不快；小芃還是告訴我；別後，他為了脫離父親阿姨，而嫁給一個賭場老大，但卻跌入更慘的深淵。父親阿姨販毒被捕後；那黑道老大竟也在一次仇家互砍中，中刀身亡。想她年輕的生命；卻就有如此不堪的遭遇我只能暗地裡嘆息。友人因事急著離開；我也只好跟小芃匆匆告別，我們師生互留電話，
『老師，記得要多聯絡喔！』，『如果不是您當年的鼓勵；我根本沒勇氣活到今天。』
我隱約看到她眼裡閃爍的淚珠，....一如青澀純真的當年。
小芃，妳是個不向命運低頭的堅強生命；老師敬佩妳；也期盼妳找到幸福。如果妳願意；老師要送妳十朵黃玫瑰花……只因黃色的玫瑰代表著......勇敢挑戰命運...十全十美.....無懈可擊.....！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