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風的部落格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家的西瓜田（散文創作）

    連日的梅雨讓農人真是苦不堪言，種西瓜的農家更會因為這一陣陣的豪雨而讓收成受著威脅。很驚訝的在外出的途中，還能在沿途的路邊看到很多賣西瓜小攤販，每個大西瓜的體態都長得圓滾飽滿，輔於嫣紅欲滴的果肉真是誘人極了。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我家也曾種過小玉西瓜的童年往事。

   父親是個忠厚老實的基層公務員，心腸和耳根子一樣的軟。他常常幫宗親和母親娘家的人作保證人，債權人跑路了，父親因此背負了一屁股的冤枉債。為了還清債務及負擔子女的教育費，逐把我家一塊臨近堤防的溪埔砂質地開闢為西瓜田。那塊偏僻又貧脊的荒地平時種不出什麼像樣的莊稼，但拿來種西瓜卻恰當的很。

   種西瓜的成本很高，技術層面相當講究，除了施肥噴藥，還有階段性的：「引蔓」、「插草」、「授粉」、「留果」、「扶果」、「清田」等工作，另還得計算盛產期所承載的高風險，譬如遇到豪雨季、颱風季等，運氣差時一夕之間，也會搞得血本無歸結局悽慘。一般農家是不會輕易嘗試的。我家選種的是黃果肉的小玉西瓜，為了避開未可預知的颱風豪雨，父親把春作育苗提前至前個年底，當時正值寒風颼颼的冬季，每株瓜苗都得設保溫棚保溫。等到春季來臨，在西瓜圃上插入稻草桿，將瓜藤一條一條往後對齊，瓜藤就會捲繞固定在稻桿上不會被風吹走。

   新生的瓜藤生長的速度有如流星趕月，一路上往田圃的四方飛竄，大如巴掌大的瓜葉追趕著觸鬚；很快的整個西瓜園便轉化為翠綠如茵。開花的時節西瓜田皆被鵝黃的花朵所佔滿，在蜜蜂蝴蝶穿梭飛舞中，年少的我總是被西瓜田那種美麗情境所迷眩。

    幼瓜生長的速度真可用『一暝大一吋』來形容，前幾日也才像拇指般大，一個不經意間，轉眼每個都長得碩大豐美，且披著翠綠的斑紋外衣。快收成時父親會在田中搭一間西瓜寮，裡面除了堆放農具外，還會設置簡易床鋪用於夜間守田以防宵小盜瓜。這個工作都是我和大哥負責。兄弟俩每晚讀完書作畢功課後，就得提著手電筒到西瓜寮顧暝。有一年，正值西瓜大豐收，但田園的一角卻發現每夜都被偷瓜賊光顧。父親嚴厲的訓了我們兄弟倆守瓜不力外，要求我們定要擒出元兇。當時讀高中的大哥和小六的我手裡拿著木劍當武器，守了幾夜未果。易窮則變，大哥想出一招終極必殺技，在那常常被小偷光顧一隅的空地上，挖一個可容納兩人的散兵坑當掩體，上面覆蓋著瓜藤偽裝。守到子夜時，忽聽到一群雜亂的腳步聲，喔！原來是這些囝仔賊，大哥示意我嚇嚇他們就好，我裝神弄鬼且用恐怖異常的聲調悠悠的說：『不知死活的囝仔賊，我要向你們討命………..。』，那些小鬼作賊心虛眼見野地裡空曠無物，忽聞半空中傳來鬼魅的話語，頓時個個嚇得屁滾尿流驚呼『我爸！我母！救命喔！』而驚作鳥獸散，慌亂逃跑中有的跌倒、有的鬼哭神嚎，我和大哥不時在後追喊著：『我要向你們討命……….這些可惡的偷瓜賊…。』，十幾個小鬼跑得比風還快；隱没在深深黑夜裡。從此我家西瓜田半夜鬧鬼的消息不脛而走，卻換得一季的太平。事隔多年，有次和摯友阿全聊起童年趣事，他說幼年時曾隨著同伴在西瓜田裡偷摘西瓜，卻驚遇『魔神仔』索命的駭人回憶，回家後大病一場。他說得繪聲繪影且還心有餘悸。我笑著說：『阿全ㄚ..你相信嗎...？我就是當年那個魔神仔啦！』我並誠摯又愧疚的向他正式道歉，他不禁啞然失笑的說著：『這世間竟也有這麼巧合的事！』。

  我有一位堂叔是摘西瓜的高手兼達人，他的眼力過人；經堂叔挑中而摘取的西瓜都是上品瓜，不但瓜肉鮮甜多汁，那西瓜特有的莎莎口感真是令人回味。每當我家在收成西瓜時總會邀請堂叔來助陣，我最喜歡與他編在同一組；他負責選瓜摘瓜我負責接瓜。堂叔總藉此教導我挑選好西瓜的種種技巧，他說摘西瓜講求的是：「看、摸、掂、聽」等技巧。【看】就是：花皮瓜類，要纹路清楚，深淡分明；黑皮瓜類，要皮色烏黑，帶有光澤。無論任何品種的西瓜，瓜蒂、瓜臍部位向裡凹入，藤柄向下貼近瓜皮，近蒂部粗壯青绿，是成熟的標誌。【摸】就是：用拇指摸瓜皮，感覺瓜皮滑而硬則就是好瓜。【掂】就是：成熟度越高的西瓜，其份量就越輕。一般同樣大小的西瓜，以輕者為上品，過重者則是未成熟的瓜。【聽】就是：將西瓜托在手中，用手指輕輕彈拍，發出“咚、咚”地清脆聲，托付西瓜的手掌感覺有些顫動，是熟瓜；發出“突、突”聲，是成熟度比較高的反應；發出“噗、噗”聲，是過熟的西瓜；發出“嗒、嗒”聲的是未成熟的生瓜。

   種西瓜的成本很高；也隱藏著血本無歸的風險。有一年，正當满園的西瓜壘壘的成熟了，卻不巧遇見了作大水。河堤岸邊來不及採收的大西瓜都浸泡在滾滾的洪流裡。村裡的瓜農村戶只能蹲坐在堤岸上乾著急發愁著，村長急忙召集身強體壯的村勇壯丁，人人身上打赤膊只穿著短褲頭；而身上綑綁著繩索穿梭在水深及胸河堤裡的西瓜園，把一個個碩大圓滾的西瓜搶救上岸...，當這些勇士們英勇的抱著西瓜游回岸邊時，每每都會獲得如雷的掌聲與喝采…。好懷念小時候種西瓜的美好回憶，那壘壘青翠的瓜果真是引人遐思。在夏日裡，我每次品嚐著鮮紅欲滴的西瓜都會想起元代詩人方夔的〈食西瓜〉：

恨無纖手削駝峰，醉嚼寒瓜一百筒。縷縷花衫粘唾碧，痕痕丹血掐膚紅。
香浮笑語牙生水，涼入衣襟骨有風。從此安心師老圃，青門何處向窮通。

     我沒有詩人的文思才情，卻頗能會意方夔在品嚐西瓜的當時，心境是如何的愉悅愜意呀...。我信手拿起一片外皮翠綠果肉鮮紅的西瓜在嘴裡咀嚼，鮮甜的汁液透過舌尖味蕾的感知，逐漸喚醒著我美好的記憶。往日的浮光掠影彷彿就近在眼前招展著，竟是那麼的韻味深遠令人難以忘懷...。（雅虎的舊文重寫）